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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空之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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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晚來得特別早,卯時剛到天已黑盡,宮殿的長廊上已亮起了宮燈。如果此時的紫禁城能從天上俯瞰的話,看到的一定是燈火通明勾勒出來的線條。子琪是見過現代無數個被稱為最美之一的夜景,但依舊被這紫禁城的迢迢宮燈匯成的長龍所吸引。真不愧為天子之城呀。

這廂,王公公帶著身後兩名小廝擡著東西往慈慶宮走去,身後的小廝一失手磕了一下手中的東西,嚇得王公公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這東西被摔壞了,這兩個他剛收的小太監命也可以不用要了。

“王公公怎麽此時才來?”剛到慈慶宮大殿外,王公公就被守在門外的楊碩進攔了下來。

“這不是給太子找東西嘛。”王公公客客氣氣的回答著,“這麽大個東西要從內侍監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出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非得天黑了才辦。”

“所以呀,”楊碩進探過頭去,瞧了一眼王公公身後的東西,揚了揚嘴角,“這件事太子也只有交給王公公辦才放心。”碩進一邊說著,一邊領著三人走進殿內。

“楊千戶過譽了。”王公公擡手作揖,帶著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往裏去。

此時慈慶宮內燈火通明,太子大殿的門緊掩著。王公公小心瞧了瞧,問道,“太子有客在?”

“不是什麽客。”碩進在腦子裏搜索了一下太子的人際關系,“算個說得上話的友人吧。”

“那不容易。”在王公公的心裏,稱得上太子友人的寥寥無幾,眼前的楊碩進算一個,儲秀宮那位聽若離說也算一個,這位倒是要好好瞧一瞧了,“那老奴現在……”

“太子有吩咐,王公公您來了不用通報,直接進來便是。”說到此處幾人已經行到了書房外,楊碩進輕輕敲了三下門,等了片刻,若離已到門前。

“太子請王公公進。”若離沖碩進點了點頭,領王公公進了殿。楊碩進顯然明白了意思,一手接過兩個小太監手裏擡的東西,似乎沒使半分勁,兩個小太監見了,也識趣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三人來到房內,見案前的太子正與一位灰衣青年下著九宮棋。雖然只是側臉,青年也未著官服,但王公公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太子前不久封的左清紀郎,確實是友人哪。

“你輸了。”青年收回太子的黑子放回棋盒,神色淡然,言語間透著些輕松,果然與常人不一樣。在太子面前並無半點惶恐或是阿諛,二人就如同門一樣,有兄弟情誼。

“稟太子,王公公到。”若離輕聲打斷了二人。

聽到若離的通報,二人才從棋局中回過神來。佑樘開心的笑著,似乎是期待著什麽。見佑樘如此神色靈毅也有些好奇了。

“王公公可將東西帶來了。”佑樘難掩興奮,可打量著三人的手中似乎都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略略有些失望。

“回太子,老奴帶來了。”王公公笑著轉身示意碩進呈上他手中的東西,真是難得見到太子對何事如此上心,若是今日自己沒能從內侍監拿到此物,後果難以想象。

只見楊碩進雙手擡著一張桌案向前走來,佑樘很是驚奇的看著,引得一旁不知何事的靈毅也很好奇的上下打量著。

“這……”佑樘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命王公公去內侍監拿子琪今日考試的書畫嗎?為何帶來的是桌案?

可等二人上前一瞧究竟,一下子被桌案上所畫的東西鎮住了。

“這……這真是張凝浠今日上交的書畫?”佑樘看著這朦朧的畫,思緒一下子被帶回了那日張府冬雨的小橋。這簡直就是當日的情景,可佑樘卻當真不識這是子琪的才情。

“確是她的手筆。”靈毅也驚了一下,可上前細細看了看一旁的書筆,“這狗爬字我識得。”那是當然,教了兩個月就教出她這一手的狗爬字,靈毅當然認得。

王公公聽靈毅這麽一說,腦子裏飛快的理了理思緒,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麽,可依舊不能聲色,“回太子,確實出自凝浠姑娘之手。今日書畫比賽,老奴也在場,是瞧著凝浠姑娘畫在這桌案上的。當時了老奴也納了悶兒了,為何她要用木炭將書畫寫在桌案上。可最後凝浠姑娘將宣紙往桌案上這麽一鋪,書畫頃刻印在了宣紙上,讓當時評判的學士們都傻了眼,就連皇後娘娘都嘆不絕口!老奴無能,無法將畫紙拿出,只好將這無人管理的桌案偷偷拿了出來……”

二人聽了王公公的話,更是瞧著桌案目不轉睛。楊碩進沖王公公遞去了個眼神,王公公很識相的退出了殿,留下四人在桌案旁細細看著。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靈毅看著有些模糊的字努力辨識著,這個字在過去的兩個月裏天天都讓自己頭痛,可沒想到幾日不見卻越發覺得懷念,“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聽著耳邊靈毅的聲音,佑樘漸漸覺得眼睛開始發熱濕潤。記憶中的她,天真爛漫的笑容常掛在嘴邊,每天都看似瘋癲的活著卻無比自由。聽過她唱歌,卻從沒見過她畫畫寫字,所以今天自己才會如此驚訝。驚訝原來外表粗枝大葉的她,內心卻如此多愁善感。原本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看來佑樘是錯了。

“太子,您可不能太激動了。”靈毅玩笑著拍了拍佑樘的肩,讓還停留在自己思緒裏的佑樘回過了神,“子琪臨來之前可是吩咐過我們的,讓我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

“對呀,”身邊的碩進皺起了眉,“還威脅我們說如果被太子知道就殺我們滅口。”

果然是子琪能說出的話,“滅口?哈哈……”剛剛還有些傷感的佑樘一下子就笑場了,“她能滅你倆的口?”

“她說了,”靈毅端起手邊的茶杯頓了頓,“清秋和凝浠在在她手裏,打不過我們就滅口家屬。”

佑樘大笑著擦著眼角的淚花。原諒我還覺得她多愁善感,看來她這輩子都只能當個她口中的“逗逼”!

今晚的儲秀宮顯得特別安靜,因為一下子兩百多人的側殿突然走了一大半的人,都空了。

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呀、這邊浮生還在難過經常偷偷給她零食的“甲乙”房的吳姐姐走了;那邊子琪就在竊喜自己的競爭對手少了一大半了,雖然自己今天有驚無險勉強過了關,但一向崇尚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的子琪可是樂得屁顛屁顛的.

“來來來!睡前故事時間到,姐姐今天給你講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子琪一邊向被窩裏鉆,一邊沖浮生招手。

可平時一聽到講故事都跑得飛快的浮生今天出奇的沮喪。

子琪也納悶兒了,“不就以後少點零食嘛,這麽舍不得你吳姐姐?”

浮生輕輕鉆進了被子裏,挪到子琪身邊撅起了嘴。看著她一臉的呆樣,萌得子琪一臉的血。

“凝浠,你不明白,”浮生輕聲細語的說著,像極了一直奶聲乃去的小狗,“以前我在家裏,哥哥姐姐都嫌我又笨又饞不願和我玩。可是來到這裏有了你之後,我天天晚上在房裏聽了你講的故事,第二天就去給他們講,雖然我沒有你講得那麽動人,但大家都可喜歡聽了,一來二去,我交到了好多朋友。天天都有吃不完的零食。可現在,一下子走了一大半的人。我的零食也少了,我怕我會被餓死在宮裏。”

我勒個去!子琪還以為她是舍不得好朋友,原來說來說去都離不開吃的,“葉浮生!你竟然用我給你講的故事出去騙吃騙喝!我說過多少次這宮裏不比家裏,人心險惡,讓你小心。原來最險惡的就在我身邊!說!出去騙東西有多久了!”

被子琪這一嗓子嚇得,浮生立馬從床上打了滾兒撅著個腚半跪在床尾,像拜菩薩一樣拜著床頭氣勢洶洶盤腿而坐面樓兇相的子琪。

“不是你想的那樣。”浮生一邊撅著一邊慌忙解釋,“那天我不是去找她們借線嗎?她們不借,說要我拿東西給她們換才行,我手裏的零食又不多了。於是我就想起了你晚上給我講的那些故事。”

“騙人!”子琪是知道這事兒的。頭一天子琪得了王公公給的針法秘籍送給浮生,結果浮生當天被尚服局女史誇讚了,那幾個“甲乙”房的女子看著眼紅。第二天浮生去借東西的時候,她們定是惦記著那些針法的,她們怎麽可能聽個故事就放過這傻丫頭呢?

“我沒有!”浮生急得眼睛都紅了,“當時我也只是想試試。她們說故事如果不好聽她們就不借。於是我就講了你說的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結果給她們說得一楞一楞的。不僅借給我東西,還給了我好多吃的,叫我天天都去給她們講,所以……”

難怪這幾日浮生與那些“甲”字開頭的女生關系這麽好,哼!原來是占著子琪的便宜,“那你騙的東西怎麽不分我一份!”

見子琪松了口,浮生立馬狗腿的跑過來給她掖被角,“你不是常說要什麽減肥嘛,晚上給你,你也不吃。”

“那你不知道白天給嗎?”

……

☆、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

第二天的清晨,天亮得非常晚。儲秀宮剩餘的一百名秀女依舊踏著晨露來到正殿。

今天尚儀局來了四名司樂,她們帶著各式各樣的樂器,在大殿內。大批的樂師們正在為大家演奏《雁落平沙》。這首曲子子琪是聽清秋奏過的,可是沒想到這多人合奏氣勢確實遠遠勝於單人獨奏。

對於古代樂器這一方面,子琪是頭疼的。所以在當初清秋教她樂器時,她還讓靈毅、楊大哥幫著找能工巧匠做什麽吉他、三角鐵、架子鼓什麽的。雖然清秋是認不得這些個幾百年後西洋的樂器,但是音樂這個東西就是這麽神奇,所謂一通百通。子琪大致教了一下清秋的指法和音階,三天之後清秋給子琪彈了一曲吉他獨奏,當時子琪就懵逼了。

當初進宮時子琪的行李很少,也不可能帶上這些東西。曲子剛完,子琪還陷在自己的YY中,那邊女史已經開始吩咐大家選自己擅長的樂器了。

浮生拉著子琪在樂師面前轉悠著,可看著子琪這也搖頭那也咧嘴的樣子,索性就不管她了,一個人去向彈古箏那位樂師請教。

其實子琪的樂器她臨來之前就想好了,早早讓靈毅幫她找匠人做好了很多個,她千挑萬選出自己最喜歡的音色放在了背囊裏。

前面的三項考試,子琪可以說都是歪打正著的過了關。可這次的“樂”考她還是挺有信心的。作為一名熟背流行歌曲三千首的麥霸來說,子琪還是相信這次的考試她不用再靠運氣了。

可是這次“樂”考是最後一次正式的考試了,過了這次考試留下的五十人就會留在宮裏住一個月,一個月後再選三名秀女作最後的角逐。所以這一次的比賽大家尤為重視。秀女們除了勤加練習以外也格外關心他人的練習情況。由於在這種情勢下,子琪沒有拿出自己的樂器,只是每天默默的練著指法。

就這樣,每天的音樂課上,大家不僅積極的練習,還私下給經驗豐富的樂師們一些好處,讓樂師也多傳授一些。只有子琪一人在旁邊,雙手舉在面前,沒有樂器也不發出聲音,只是不停的動著手指。甚至有人都開始傳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就連浮生夜裏偷偷問她是不是在練笛子或是蕭什麽的,她也搖頭不語。

這樣,過了十天,終於到了“樂”考的那天。

因為“樂”考的特殊性,不能同時進行,秀女們被分成兩組。考官分別為皇後娘娘、萬國舅及尚儀局的司樂女史們。

子琪大致算了一算,一百名秀女平均一首曲子五分鐘也需要8個小時,分為兩組同時進行,一邊也是四個小時。再加上皇後娘娘、萬國舅中途要休息,這樣一來輪到一向排在最後的子琪,也差不多天黑了。

浮生與子琪被分開了兩組,子琪慶幸是被分到東殿的皇後這一邊。因為西殿的國舅,子琪並不是不相信他的鑒賞力而是不相信他的人品。

這剛到巳時,皇後娘娘和幾位女史就早早做到了殿上。看來越到選秀後期皇後越是開始重視了起來。畢竟是為這大明選太子妃、未來的皇後,太子雖然不是皇後親生,但太子生母已逝,未來的太後依然是自己,且皇後並無自己親生子嗣,所以皇後此時也格外重視。這可是在給自己選兒媳婦,可不能怠慢。畢竟選一個能與自己站在一邊的人不容易,選一個能幫到自己的人更不容易。

秀女們帶著自己拿手的曲目一一走進了殿內。站在一旁的子琪手裏緊握這自己的樂器,豎著耳朵聽著大殿內的動靜。有如高山流水般的,有清新脫俗的,也有熱鬧非凡的,真是讓子琪倍感壓力呀。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在殿外等候的子琪卻一點不能松懈,越是聽多了殿內的聲音,子琪心裏越是緊張。天漸漸的暗了,同她一起等候的秀女們也一個接一個少了。

這一個月再難都過來了,一定不能輸在最後一關上。子琪將手裏的樂器掛在了脖子上,閉上眼睛,讓自己漸漸放松下來。這和高考不都一樣嗎?越在乎成績往往越是落後。放松心情反而每次都考得出乎意料的好,經過了高中三年無數次的考試,子琪總結出了這些道理。回想自己的初衷,難道就是為了和這些不相關的人爭第一?她放下自己的尊嚴,摒棄了自己的堅持,來到這裏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是想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親口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不再因為他是誰而選擇放棄。

“最後一位!張凝浠!”內侍太監在叫了子琪兩次後,她才從中反應過來。她握著手中的樂器邁開步子,沒有一次如今日般走得如此有底氣。

子琪走到皇後娘娘面前行上大禮,身後站著的都是已經展示過的秀女們。面前的三位女史已有些疲憊了,皇後娘娘甚至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情,眼睛都不擡一下的擺了擺手。她差不多已經心裏有數了,最後一個基本跟出局沒有什麽差別。

子琪知道這形勢對她很不利。如果她這次的表演不能一鳴驚人,那她必輸無疑。

子琪拿起懷裏掛著的樂器,這是她臨進宮前楊大哥找到順天府最出名的陶匠鬼手為她燒制的陶笛,這在大明朝可謂是前無僅有。

子琪拿著陶笛沖著三位評判的女史輕輕頷首,女史卻被她手中小巧精致又十分特別的樂器給吸引住了。身後的眾人也紛紛小聲議論起了子琪手中奇怪的東西。就連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萬紅染都不免多看幾眼。秀女們議論聲雖小,卻也能恰恰傳到皇後娘娘的耳朵裏。當皇後娘娘也為這奇特的樂器揚起鳳眼時,子琪知道她至少成功了一半。

子琪將陶笛放在唇邊,輕輕閉上了眼睛。她最拿手的一首曲子是“天空之城”。陶笛的悠揚,曲子的清透,伴隨著涼風白雪,一絲一絲在偌大的殿內回蕩開來。

大殿內瞬間鴉雀無聲,秀女們驚訝的捂住了嘴巴,怕抽泣的聲音驚擾了這份寧靜。

所有人都驚訝了,大殿中站著的女子明明那樣的貌不驚人,可為何能吹得出如此動人的旋律。這聲音比簫聲內斂,比笛聲低沈,如塤一般圓潤卻更優雅。加上這美麗的曲子,讓聽見的人仿佛站在雲之端,百鳥掠過、清風拂面。睜開雙眼,又如見眼前安靜的女子站在蔚藍的海面,吹著海螺、清瀅的浪花沾濕了裙角,她卻站在海風之上乘風破浪。

這笛聲的聲音果然驚艷了全場所有的人,就連後殿的國舅都連忙終止了表演,趕過來一聽究竟。

就這樣,明明人滿為患的儲秀宮中一下子仿佛空無一人般安靜,只有大殿正中的女子,一襲長袍,獨自奏著天籟之聲。

最後一聲尾音拉得很長很長,讓人久久不能自拔。

“所謂‘繞梁三日’也不過今日如此這般。”皇後低語著,似說給自己聽卻也打破了殿中的沈靜。

子琪靜靜的站著什麽也沒說。

而此時遠處上坐的皇後似乎也認出了她,那日在看到那幅令自己新潮澎湃的詩畫時,皇後擡頭遠遠看了一眼,依舊是這般清澈的眸子,沒有惶恐沒有諂媚也沒有緊張。作為一國之母,後宮之主,她這些年看慣了各種人情百態,卻無一人如她一般,自然。

皇後轉過頭向身邊趙公公問了問她的名字,張凝浠?

“通過!”

經過最後一次正式的考試,子琪又成功送走了一批情敵,顧不得與她們揮淚道別,子琪已經開開心心的搬進了新房間。因為剩下五十名秀女,所以也不再需要與他人同房。

晚飯時間剛過,子琪正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新房間,門卻被無情的敲響了。想也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浮生,這次的考試她也通過了,倒是弄得子琪挺忐忑的。一邊想著如何打敗所有人,一邊又舍不得浮生離開。可是到最後,終究是有一別,因為以子琪的性格是不會同別人分享心愛的男人的。哎,頭疼呀!

一開門,子琪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浮生抱著比她人還高出半個腦袋的東西往裏鉆。

“嘿,你倒是挺不客氣呀。”子琪合上門,免得被門外的寒風吹熄了燈。這頭的浮生二話沒說,就開始自己鋪起了自帶的被子,把喜歡的枕頭放在床頭,零食藏在櫃子裏,還有前幾天子琪送的毛線都帶過來了,看來是準備長期戰鬥的。

“凝浠,”浮生看來是早做了準備,放好所有東西後將完全沒有防備的子琪拉到了桌前,自己卻已端好了凳子拿好了瓜子,“昨天的‘白蛇傳’講到哪裏了?”

“嘿!分房了我都逃不過你的魔爪嗎?”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美少女而已,你都不給個機會!

“分房而已,我們還是鄰居嘛,”浮生將手裏的瓜子分了子琪一半,樂呵呵的安慰著她,“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們可是有‘共枕眠’的緣分呀,凝浠你可不能這麽快就把我忘了!”

好吧!自己作的孽,含著淚也得受了!

“上回我們講到許仙和白娘子成了婚……”終究是拗不過浮生的,子琪一邊給自己倒上茶一邊細細講著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喜歡這首曲子,永遠的經典!

☆、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

今夜的風似乎特別冷。子琪講著故事都連連加了幾次炭火,依舊覺得冷。子琪生在南方,一向是耐熱不耐寒的。這是她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冬天,沒有電熱毯,沒有暖手寶,沒有媽媽織的羊絨背心……

阿嚏!

正準備鉆被窩的子琪被這一聲噴嚏嚇壞了,桌邊的浮生還在嗑瓜子,一定不是她。

子琪立馬抓起桌邊的小凳子將浮生護到了身後,看來這偌大的皇宮也不安全。子琪一步一步的走到窗邊,不管身後的浮生如何拉扯也不發出半點聲音。誰敢偷窺我徐子琪,膽子可夠肥的!

就在子琪已經走到窗邊一手高舉著凳子一手猛然拉開窗門準備一凳子下去的時候,浮生一個飛撲生生將快要落下的凳子搶了過來,嚇得子琪和窗外的眾人都一聲驚呼。

為什麽用“眾”來形容?子琪探出頭去細細看了看窗外的、門外的還有站在她房外門廊上的人密密麻麻,嚇壞了子琪。組團偷窺來了?

“你……你們這是……”我的個媽呀,這一噴嚏打出了一個班的人來。

“姐姐別誤會,我們……我們是……”

“我們是路過!對!是路過!”

“對!我們不是有意偷聽的!”

看著門廊外二、三十個姑娘們七嘴八舌的解釋著,前言不搭後語,子琪頓時覺得頭上飛過三只烏鴉。

“路過?”子琪也真是醉了,“那手裏、地上的瓜子殼又怎麽解釋?”

“這……”姑娘們連忙將手藏了回去,是把我這兒當茶館兒了?

“她們就是來聽書的!”這一聲清楚的聲音回蕩在雪地裏,讓所有人都住了嘴。

子琪探出頭去,恰好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門廊盡頭,抱著雙手靠著柱子一臉不屑的萬紅染。子琪一向不喜歡與其他秀女有過多接觸,但這個萬紅染,她還是知道一二的。早就聽說浮生說過她的一些霸道事跡,看來是今日的比賽,子琪那一曲陶笛讓萬紅染有些顧及了。

子琪不想惹事,但也決不怕事,既然今天她已小露頭角,那接下來的日子她就已經猜到不會過得太過太平。既然已經這樣,那我們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是聽書,那怎可讓各位看官站著,”子琪三兩步走上前打開了大門,姑娘們紛紛讓出了道來,正好讓子琪與萬紅染相對而視,“裏面請!”

原本以為子琪會發火,浮生與大家都準備好接受子琪的咆哮了。可眼前的子琪顯然沒被萬紅染的譏諷所激怒,反而笑了起來,這可讓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倆靜靜相視了三分鐘,這三分鐘卻靜得可以聽到所有人的心跳。

子琪知道,她開門的瞬間才是戰爭的開始,沒有硝煙,以往那個沒心沒肺的自己會死在戰場上,活著的人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此時萬紅染也很清楚,這個平時深居簡出、不顯山不露水的張凝浠此時已不容小視。但在這個殘忍的後宮僅僅憑著那點俘獲人心的小伎倆已不能安居。不管眼前的人如何,她都是敵人。我萬紅染既然已經站在了這裏就絕不會屈居人下。張凝浠,你會跟所有人一起,被我萬紅染趕出宮墻。

萬紅染邁著步子第一個向子琪敞開的房裏走去。身邊所有的秀女如見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沒死一樣,開始瘋狂的往子琪的房裏跑去,好搶占最佳的位置,更有甚者回到自己房裏搬來了凳子一個挨一個的坐滿了子琪小小的房間。

看著自己原本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房間一下子熱騰了起來,子琪居然被擠到了床上坐著,真覺得好笑。

“凝浠,”這會兒終於見到了始作俑者,浮生耷拉著腦袋走到床邊準備認錯,“其實姐姐們已經知道我的那些個故事都是從你這兒來的,只是你平時愛清凈,不喜歡跟大家串門,所以姐姐們也是在今日的比賽上才認得凝浠你的。”

所以說,我還得謝謝今天的比賽讓我一戰成名咯。

“凝浠妹妹你也別怪浮生了,”坐在中央的紅衣美女,子琪記得浮生念叨過,好像是個京官的女兒,叫什麽淩薇,“我們也是聽浮生平日裏口中說得一些新奇的小故事,就讓她給我們說道說道。哪知這些個小故事個個都引人入勝而且姐妹們從未聽聞,所以說今兒個大家才湊到妹妹門外。”

“不妨事。”子琪輕輕點頭,拉浮生一起坐到了床沿邊上。事情已然成了這樣,子琪也只能順水推舟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今兒姐妹們都坐到了一起,那我就把我張凝浠的規矩先講一講。”

聽子琪話鋒一轉,所有人心裏都咯噔一下,就連身邊的浮生都跟著緊張了起來。難道子琪還要坐地起價?

“從今日起,我張凝浠的房間每日亥時開講,一日半個時辰,每七日我休息兩日。每人自帶凳子、食、水。還有我這屋子炭火不足,我這妹子零食不夠,也得勞煩各位。如果各位姐姐覺得合適,就當與我交個朋友,若是不喜我這般多事,現在離開我也不留。”

子琪這一番話說下來,屋裏安靜了三分鐘,看來是還不習慣子琪的直白。子琪細細打量著所有人的神情,這一看便知以後是敵是友。當中的淩薇先是一楞,隨後輕輕揚起了嘴角。後面有暗暗點頭的,有吃驚的,有白眼的,更有起身出門的,都在子琪的預料之中,畢竟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的傲慢。唯有角落的萬紅染,是子琪看不透的。

三分鐘後,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立馬回屋拿的拿零食,沏的沏茶,唯有萬紅染無動於衷子琪也不多問。半晌後子琪的屋裏就暖和了起來。浮生看著眼前成堆的零食,她決定了,從今起子琪就是自己親姐姐,誰也搶不走!

子琪滿意的喝了口熱茶,開始了她平生的第一場個人演說會,“我們今天開講一個新的故事,《灰姑娘》……”

子琪添油加醋的將這個故事講了足足半個小時。當她放下茶杯時意識面色潮紅。擡頭看看屋內的姑娘們更是個個陶醉。就連千年冰山萬紅染也跟著出了神。

多麽和諧的畫面呀。果真每個少女都有一個公主夢。看來子琪的第一場個人演說會還是開得蠻成功的嘛。

“凝浠姐姐,”不知角落哪個起了頭,“再給我們講一個嘛。”頓時大家似被喚醒了一般開始喳鬧了起來。還沒完沒了了。今天都講完了我明天還拿什麽混飯吃!

子琪起身推開窗門,屋外的雪已經停了。此時天色已晚,雪停後天放晴了,月光灑在雪地上,映得屋外也特別安靜。

“不如我給大家吹首曲子吧。”子琪沒有回頭看眾人的表情,拿起手邊的陶笛就吹了起來,這麽美的月色,這麽美的雪景,她可不願浪費了。

這裏的所有人白天都是聽過子琪的曲子是如何的特別的,此時借著月光,望著子琪清瘦的背景,加上她清透動人直達心扉的曲子,是何人都不願去打擾的。

此時的佑樘領著楊碩進捧著他今日新得的玩意兒往乾清宮走。可剛到了這乾清門上,卻見父皇已站在城墻上。

“兒臣參見父皇。”佑樘是知道皇上平日裏有夜游的習慣。可自萬貴妃去世後,父皇已多日沒有這等好心情了。

“樘兒來這兒。”皇上招收讓佑樘上前,父子二人同游城樓,“這今晚的月色不錯,樘兒陪父皇走走?”

“是。”佑樘一邊點頭一邊招來身後的楊碩進,“父皇月色雖好,但畢竟是冬日,而且您身體才好些,可不能再受凍了。”

皇上欣慰的點點頭,這眾多的兒子中,還是只有我這太子最招人疼。

佑樘拿過楊碩進手捧的毛線手套,這是今日王公公拿回來的玩意兒。聽他說是子琪親手織的,叫“手套”,禦寒效果極好。尚服局的女士們也沒見過這東西,看來又是子琪的新招。

佑樘拿過來輕輕為父皇套在手上,可是一擡頭卻借著月光看見父皇的脖子上已經戴上了同樣的東西,“這……”

“看來樘兒也得了這好東西呀!”皇上大笑著看著有些驚訝的佑樘,“這是今日尚服局承上的一件新東西,說是叫什麽‘圍巾’,又絨又暖和,朕就戴上了,怎麽樣?配上樘兒這個東西還可以吧?”

“不錯,不錯。”佑樘回頭撇了楊碩進一眼,弄得碩進也很是不解。這王公公明明說是子琪新做的東西,怎麽皇上這邊這麽快就有了,看來這尚服局司衣討賞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佑樘陪著皇上慢慢在城墻上走著,這一路有月光照著、雪花映著,都用不著掌燈。

“聽說這東西又是出自儲秀宮。”皇上一邊走一邊看似不經意的聊著。可這話題,卻讓佑樘有些膽寒。

“兒臣,知道。”佑樘扶起父皇邁上臺階,“兒臣宮中王公公在儲秀宮幫母後辦事,兒臣多少也知道一些。”

“那你可知這次又是誰所為?”佑樘聽不出父皇口中的情緒,像是家常又像是試探。

“兒臣現在還不能知道。”

“哦,你看父皇這記性!”皇上大笑著拍了拍額頭,“要出了三甲之後樘兒才能看到今日為你選出的秀女,朕都被這群小妮子樂暈了。你父皇雖不管選秀之事,但你母後時常來朕這兒念叨著,朕還是多少知道一些新鮮事兒。這今年的秀女中真是人才輩出,你看著圍巾、手套,還有前幾日的九宮棋,樣樣都讓朕樂到了心坎兒裏,希望這次能為樘兒選出最好的妃子。”

佑樘扶著父皇一路走著,他能感覺到父皇今日確實是高興。一想到這些事情都是子琪做的,能讓父皇如此之歡喜,佑樘心裏也美滋滋的。

“等等,”就在佑樘這邊還有些心猿意馬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陣輕盈空靈的笛聲。

“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父子二人順著碩進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雪白,是儲秀宮的方向。

碩進是聽過子琪的陶笛聲的,所以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父子二人遠遠看著寧靜的宮殿,聽著耳邊淒美、溫婉、動人的笛聲,一時間都出了神。

是怎樣的情愫才能吹出這樣的笛聲。這美妙的曲子一入耳似乎就能把人帶入空曠的山谷,耳邊飄著的似乎又不像笛聲,卻更像是故鄉草原上的輕風。讓人聽著聽著就開始想家了。

“樘兒真的不想知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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